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吸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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吸貓

葉臻爾這一想就想到了作文競賽初賽的結束,考試正好趕在了清明放假,由老師帶隊一起去考點,考完了自行解散,考點則安排在了十三中。

媽媽原先是不讚成葉臻爾參加這個的,但班主任一個電話直接打了過來,說他是理科平行班的獨苗苗,語文老師對他寄予了厚望,並且就寫個作文不影響上課和學習,媽媽也就同意了。

江蘇語文高考作文滿分七十分,葉臻爾拿分基本都在56以上,時不時能超過60,而且他的字端正漂亮,卷面幹幹凈凈,偶爾還會被老師印出來,在整個年級裏作為範文賞析。

今年的競賽除了寫作文,還增加了一些考驗文學素養的試題,對於雜書看得多的學生特別友好。葉臻爾心情愉悅地從考場出來,暖融融的陽光照在身上,很有春天的實感。方才的試題也和春天有關,別人不一定,在他眼裏春天就是美好的象征。葉臻爾想,如果早上來的時候曬到了這個陽光,說不定他還能發揮得更好。

瞇了瞇眼睛,他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,不自覺地笑著望了過去,然後目光便定住了。

春天是什麽感覺呢?

他剛剛在考場上寫溫暖,寫希望,寫枯條抽出嫩芽,破裂的傷口長出新肉,很癢很疼但是躍動著讓人興奮的生命力……此刻他卻覺得,春天可能就是一件簡簡單單的白襯衫。

葉臻爾眨巴著眼看那人朝自己走來,棉質的襯衫勾勒出少年人清瘦的輪廓,但是肩背筆挺寬闊,挽起的袖口下手臂線條很緊實。頭發和眉眼是墨染般的黑,整個人就像用筆勾勒出來的,清爽幹凈又精致雋美。

很少有人不愛帥哥美女,葉臻爾當初對顧雪崢動心,也不乏有被對方外貌擊中的成分。這會兒他喜歡的臉穿著他取向狙擊的白衣黑褲站在跟前,他很難再把視線移開。

索性不移了,反正也鬧夠了別扭。其實給對方送可樂那天他就差不多想通了,顧雪崢是比普通朋友更重要的人,雖然不能太依賴,也沒必要刻意疏遠,如果能像和大壯那樣和他相處就最好了。

想到這裏,他打量的視線變得更加坦然,“哥哥,你怎麽來啦?”

“來文化宮這邊買書。”左手虛握舉到唇邊輕咳一聲,顧雪崢盡量讓自己聽起來溫和些,“考完了?我請你吃飯吧。”

葉臻爾沒答,濃長的眼睫微微一顫,他低下頭抓住了書包帶。緊張了。

“難得有空,不跟我回去看看?那只貓很想你。”

男生擡手摸了摸他的小卷毛,溫涼的手指擦到了他的眉梢,葉臻爾沒躲,只是臉蛋糾結地皺了起來。

他也想小貓了,可是……“抱歉啊,哥哥,我今天有約了,早就說好了的。”

顧雪崢動作一頓,收回手抄進口袋,語氣依舊溫和,“和誰?”

葉臻爾別開目光,尷尬地摳了摳臉頰。

競賽消息早就透露出去了,而且他難得來一趟十三中……還能和誰?

……

葉臻爾不懂顧雪崢的心思,為什麽非得和汪揚打個照面才肯走,搞得他很有負罪感,若不是知道兩人關系一般都想把他一並叫著了。不過說起來,他連兩個人為什麽不對付都不清楚。

顧雪崢在他心裏是高高在上的男神,除了性子冷幾乎沒有缺點,絕對不是小肚雞腸斤斤計較那種人。現在連付鵬飛都和汪揚混得挺好了,他卻還一副看對方不順眼的樣子,著實讓他迷惑。

汪揚帶他去了附近一家火鍋店,葉臻爾和他都喜歡吃辣,兩個人原本挽起袖子吃得熱火朝天,說到這事兒,男生則不屑地哼了一聲。

“他看不順眼我,我就看順眼他了?老…我最討厭他那種人,整天一張冰山司馬臉,搞得誰欠他錢似的。”汪揚一邊用公筷往葉臻爾碗裏夾肉一邊繪聲繪色地吐槽:

“還巨特麽喜歡裝逼,明明尾巴都翹上天了,面上還一副‘這有什麽稀奇不是很正常嗎’‘不怪我厲害是你們太菜’的樣兒。但你要真提出來和他幹一架吧,他肯定又慫,還裝不屑和你鬥,小白臉都這樣。”

汁水飽滿的牛肉丸在口中爆開,葉臻爾“哎喲”一聲捂住嘴巴,接過男生遞過來的飲料喝了兩口,搖了搖頭。

“你別這樣說他啦,崢哥人很好的,就是比較高冷才會給別人誤會。”他認真地替顧雪崢辯解,“等熟了之後你就會發現,他其實特別心軟,很好說話,嗯……反正我是這麽覺得的。”

汪揚“噢”了一聲,滿不在乎地點了點頭,“那估摸著是我不懂他們好學生的溫柔吧,反正我和這種人處不來,他們也看不慣我這樣兒的。”

葉臻爾笑了,伸筷子去撈鍋裏冬瓜,“你也挺好的呀。”

對面半晌沒有聲音,等他再擡頭的時候,發現男生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,面上飄著一點可疑的紅,在古銅色的皮膚上看起來很憨憨——“爾爾,你呢?你喜歡哪樣的?”

葉臻爾把筷子縮了回來。

“害,我和你說實話吧,陸琳之前跟我說過你有喜歡的人,是個男生,但她沒說是誰,就說你肯定看不上我讓我死心。”男生往前傾了傾,漆黑的目光鎖住他,“我不信,我覺得你要是哪兒不滿意了我就改唄,爾爾,我現在不打架了,也盡量不講臟話,然後也在努力學習……一見鐘情到今天也不是沖動了,我是真的喜歡你,你看我還有希望不?”

說完頓了頓,汪揚換了個語氣,給自己留了一點餘地,“如果沒徹底沒戲我就不再提這事兒了,免得你聽著煩,最起碼也要當個朋友吧,哈哈哈。”

火鍋還在熱火朝天地煮著,兩人卻各自陷入了沈默,葉臻爾很感謝面前蒸騰的熱氣,讓氣氛不那麽尷尬。

雖然在和對方出來之前就有了心理準備,但當面表白的事情對他來說還是頭一次,不害羞是不可能的。

但是,他遠比自己想象中要鎮定,甚至還把剛才心心念念的冬瓜片撈了上來,語氣更是平和:“那就做朋友叭。”

“……為什麽啊?”汪揚忍了又忍,還是不甘心。

這個問題就不好回答了,葉臻爾想了很久,視線落在對方握緊的拳頭上,腦海裏忽然就閃過一個詞,他小聲地說了出來,“因為我喜歡……皮膚白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火鍋還在咕嘟咕嘟,汪揚卻一點胃口都沒有了。

他想吃人。

……

飯吃到最後的時候汪揚正巧碰到一個熟人,邀請他們去隔壁臺球室玩兒,汪揚就問葉臻爾要不要去。

“揚哥,這小孩你哪兒認識的?”男生看著年紀也不大,嘴裏叼著一只未點燃的煙,在葉臻爾臉上來回打量,“怎麽長得奶裏奶氣的,小學生?”

汪揚在對方腦袋上呼了一巴掌,“說什麽呢,他比你還大一歲,快喊哥!”

“……”

葉臻爾抿著嘴戳碗裏的冬瓜,原本要拒絕的想法憋了回去。他早聽說臺球室亂,本來是有點擔心不敢去的,但現在絕對不行。

不就是個臺球室嘛,又不是酒吧,還能出什麽情況?

沒過多久他就後悔了。

葉臻爾以前沒打過臺球,只在電視上看過比賽,他可以判斷出這倆人經常玩這個,於是也不打擾,就安安靜靜坐在一旁觀看。

他發現不遠處有一桌人的視線在往這邊瞟,在汪揚那個朋友離開之後,更是拎著臺球桿慢悠悠地走了過來。

“爾爾來,我帶你打兩球。”

汪揚還沒察覺,試圖把葉臻爾帶到球桌邊上上演偶像劇裏的經典橋段,結果對方扯了扯他的衣角,很擔憂地指向了他的身後。

一開始葉臻爾沒認出來這都是誰,直到汪揚很不屑地罵人家“手下敗將”,他才想起來是薈英中學排球隊的,為首的就是那天把他撞倒還罵他的那個。

當天在十三中,這幾人很慫地被汪揚嚇跑了,今天仗著人多、地盤熟悉,就想找回場子。

葉臻爾本來想拉著汪揚趕緊走,結果汪揚輕輕把他推開,冷笑著活動手腕,“來的正好,撞了人不道歉,上次在學校老子就想幹他們了!”他的語氣和神情都極其囂張,“放心,我一打十都成,四個人怎麽可能幹不過。”

葉臻爾急死了,不是說再也不打架了嗎?這是在搞什麽!

雖然汪揚又高又壯,看著的確很能打,但他還是很害怕這種場面,眼見男生就要剛上去,他趕忙拽了一把對方的衣服。

“砰!”一個球形物體直沖他飛過來,直直砸在了他的額頭上,葉臻爾腦袋被砸得嗡嗡直響,頓時松開了手。

好疼……

他捂著額頭,淚腺一下子崩了,朦朧之間甚至沒看清是哪個人砸的他,汪揚則沒註意到這邊,已經把前頭那個人撂倒在地上,眼見就要和另外幾個糾纏在一起。

葉臻爾強行忍住眼淚,再次跑上去拽住了他的衣服,用了吃奶的勁把人往後拽,“不許打架!”

他這一聲顯然帶著哭腔,眼眶也是紅的,語氣卻很堅硬,“否則我就走了,你別想再見到我。”

汪揚猶豫了一瞬,跟著他出去了,背後是那幾人不堪入耳的挑釁,葉臻爾全當沒聽到,只想離他們遠一點。

慫就慫吧,他就是不喜歡這種處事方式。通常他不會幹涉別人,只是這事兒最初因他而起,他覺得自己有必要阻止,也不希望汪揚為了他打架。

“我先回去了,你也早點回家吧。”走到來的時候那個公交站,葉臻爾轉過身,對汪揚笑了笑,“今天還是很開心的,下次來一中我請你吃飯。”

汪揚的手放在口袋裏,笑容有些勉強,“抱歉啊,爾爾,我……”

“沒事,不怪你。”他擺了擺手,最後看了他一眼,“快回去吧,車來了。”

公交車在面前停下,葉臻爾連忙登了上去,然後手忙腳亂地找公交卡。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從他身後伸過來,拿著卡在機器面前“嘀”了兩次。

他心有所覺地回過頭,那張帥到不講理的臉今天第二次進入了他的視線。

葉臻爾被顧雪崢拎回了家,用對方的話來說,今日小貓若不能見到他,便無法安然度過這個春天。

可是小貓是公的誒,公貓也會發情嗎?

葉臻爾盯著那只圓滾滾,躺在地板上露出肚皮任摸的小貓自言自語:“他就在那裏等了我三個小時?不可能吧……應該是在書店看書吧……”

他把小貓抱起來放在膝蓋上,臉埋進它軟乎乎的肚皮亂蹭,小貓特別舒服地發出撒嬌的聲音,葉臻爾跟著笑,結果一擡頭,發現顧雪崢奇怪地盯著他。

“……怎、怎麽了,你平時不吸貓嗎?吸貓都是這樣的呀。”

顧雪崢言簡意賅——“從不。”

他走過來想打理一下葉臻爾蓬亂的劉海,結果手指觸碰到他的額頭,他就縮了一下,眼神不自在地閃躲,哼唧著想扒拉他的手。顧雪崢眉頭一皺,另一只手直接托住他的後腦勺,撥開了他額前的碎發。

“哎呀,你幹什麽呀……”

葉臻爾蹲在原地動彈不得,飽滿雪白的額頭鼓出來了一個小小的包,周圍泛著粉色,只要稍稍一碰就疼得直叫喚。

“怎麽回事?”顧雪崢拉著他坐到沙發上,自己去拿了冰塊和毛巾。

“沒,就不小心磕了一下。”葉臻爾抱起跟過來的小貓,小聲道。

男生垂眸盯著他,冰塊在手裏來回倒試溫度,面上沒什麽表情,但是葉臻爾卻越來越心虛,壓根不敢與他對視。

要是按照以往,顧雪崢早該冷下臉嚴刑逼供了,但經過前兩天的事情,他怕又把人惹炸毛,只能換其他的法子。

身邊的沙發塌陷下去,葉臻爾還沒反應過來,一雙手就攀到了自己的腰間和膝彎,騰空又落下,顧雪崢竟然把他抱坐在了腿上!

“哥哥!”葉臻爾頓時如坐針氈,像一只不安分的兔子亂動亂搡,奈何男生緊緊握住他的腰不讓他動彈,長臂一攬直接把他圈進了懷裏:

“乖,這樣比較方便。”顧雪崢的嗓音溫柔地在頭頂響起,鼻息拂得他耳尖酥麻,“哥哥給你揉一揉額頭,好不好?”

“……”

“轟”的一聲,葉臻爾的臉紅透了。平時他自顧自喊得起勁,但這絕對是第一次顧雪崢在他面前自稱哥哥,還是用這樣字的姿勢這樣子的語氣,簡直不要太過分!

大腦裏的血液極速流淌,葉臻爾的思維開始紊亂,他想到班上男生們打鬧的時候會互相坐大腿,有一次和大壯出去沒有座位他也坐了人的腿,可是可是,為什麽和顧雪崢就完全不一樣啊!

投過廚房的玻璃門他隱約可以看到兩人的倒影,和男孩子打鬧時截然不同的氛圍,他窩在顧雪崢懷裏簡直就像偶像劇的女主角。男生那樣高大,他額頭剛好碰到他的下巴,整個身子都被他籠罩,這種親密的接觸只是看一眼就會讓人心動……

葉臻爾再次試圖掙紮,不過臉更紅了,“哥哥……我…我身上有火鍋味兒,難聞……”

“不難聞。”顧雪崢一手拿冰袋貼上他的額頭,一手繼續攬著他的腰。高挺的鼻梁擦過他的耳根,呼吸貼在了脖頸間,緩緩地嗅聞,“香的。”

顧雪崢說著,擡起眼簾。那雙深邃的桃花眼近在咫尺,眼中笑意流淌,仿佛能把人吸進去,“你剛才說,吸貓是像這樣吸,對嗎?”

“……”葉臻爾徹底宕機了。

太溫柔了。

這樣的顧雪崢溫柔誰都受不了,他坐在對方腿上,靠著他的肩膀一動不動,一邊敷著額頭,一邊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,直到口袋裏的手機響了才回過神。

“叔叔要來接你?”顧雪崢等到他掛了電話才出聲,最後理順了他的劉海,並揉了揉軟蓬蓬的小卷毛。

“啊…嗯……”葉臻爾站起身,臉蛋紅撲撲的像一顆小蘋果,讓人很想咬一口,“哥哥,我要走了。”

“我送你出去。”顧雪崢說。

……

“剛剛那個就是你說的學霸校草?”小電驢上,葉爸爸問他。

“……是的。”葉臻爾還在回味剛才的事,一時間沒回過神。

“長得也不怎麽樣嘛,還沒我家寶寶好看呢。”

“爸爸,你確定嗎?”

“當然啦,我家寶寶可鹽可甜,絕世小甜豆,他能比嗎?”

“爸爸你還知道這種詞語啊!”葉臻爾咯咯咯地笑,跟著爸爸很快就把別的忘記了,直到晚上要上臨要睡覺了才想起來。

因為汪揚給他打了一個電話,說顧雪崢找他算賬了。

男生先是不由分說地給了他一拳,然後逼他帶他去找薈英中學的人。

“如果不是親眼看到我真不敢信,你知道嗎,他拽著人頭發往臺球桌上磕,磕到頭破血流,太特麽狠了……這就是你們一中的好學生?打臉打臉,我看錯他了。”

汪揚發自肺腑地表達了驚嘆,然後深深嘆了一口氣,“爾爾,對不起,我不該帶你去那種地方,你受傷都怪我,抱歉抱歉,唉…我……真對不起,我以後不會再來打擾你了。”

“今晚的事他讓我別告訴你,但我覺得你應該想知道,因為我覺得這貨是不是……”

被他前面的話震驚到,葉臻爾胡亂答應幾句,沒說什麽就掛斷了電話,甚至連汪揚最後問的一句話都沒聽清。

顧雪崢……居然會打架。

葉臻爾把手機關掉躺進被窩,久久沒能從這個消息裏回神。

他居然會打架嗎?那樣清冷孤高的人,所有人眼中的好學生,居然會用這麽粗暴的方式處理問題嗎?而且聽汪揚說,好像還下手特別狠。

可是,為什麽他一點都不覺得過分?甚至…甚至……

有些遺憾呢。

……

高中老師拖堂是家常便飯,大課間是一天中第一個自由活動的時間,葉臻爾便急急忙忙地跑到了一班。

顧雪崢的座位調到了最後一組,葉臻爾探頭進去的時候正巧看到他靠著墻壁,校服袖子捋起來,嘴裏則咬開了一支碘伏棉簽。

陽光從窗戶灑進來,少年手臂的線條精瘦漂亮,他垂著頭看向自己的手肘,額前散落的碎發遮住了眉眼,只有緊抿的薄唇昭示著他此刻的不耐煩。

碘伏塗在傷口上,男生伸直了一條長腿,周身的氣壓變得更低。

但是下一秒,他擡頭看見了後門口站著的人。

棉簽在掌心折斷,校服自然而然地垂落下去,顧雪崢面無表情,瞇著眼伸了個懶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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